春天來到尾聲，教室裡的風扇吱吱作響，卻沒能吹散空氣中的緊張氣氛；這個年紀的小孩本來就喜歡吵架，爭搶午餐的雞塊、吵著誰偷穿了誰的室內拖鞋，吵些無關緊要的小事……。誰知道，反正八歲就是這樣的一個年紀。

一場芝麻小事引起的爭執，孩子們推擠成一團，凌亂地擠在教室角落。在人群的中心點，諾爾里氣得臉紅，緊攥的小手無處安放。

「我才沒有作弊！是你們亂改規則！」滿溢的情緒讓她無法控制音量，她顫抖著聲音激動地大喊。

「窩才咩有昨必——」阿海用一種討人厭的語氣模仿，周圍開始出現細碎的訕笑聲。「規則本來就是這樣，明明就是你不會玩！」莉德趁勢又補上一刀。

諾爾里語塞，怎麼有人能這麼……她不知道用什麼詞彙去詮釋。她把視線轉向芙蕊，那個總是和她一起玩的朋友，希望她能為自己說點什麼。

期望落空，芙蕊垂下眼簾，像沒聽見似的悄悄退開一步，甚至不敢與她對視。

諾爾里像是被一口氣猛然抽空。沒有人站在她這邊。

失望如潮水般湧入胸口，壓垮了內心最後的防線。委屈、憤怒、羞恥和無助攪在一起，像一團燒不盡的火。

「我討厭你們！」諾爾里的聲音已然嘶啞，淚水模糊了視線。

她的思緒被情感帶動，甚至沒有發現周圍的情景。

桌上的剪刀微微顫動，直尺自地上躍起，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光。緊接著，講桌上的鐵盒像子彈般猛然飛出，撞上牆壁，裡頭的粉筆炸散如煙火。角落的鐵櫃轟然倒塌，時鐘從牆上墜落，在地上碎裂成數塊。

教室像被無形的手攪亂，金屬製品紛紛脫離原位，瘋狂地騷動。

孩子們尖叫著四處逃竄，混亂中莉德的腿被鐵框砸中，鮮血滲透了她的膝蓋。諾爾里一下就被抽回了現實，眼前的情況讓他毫無頭緒，腦袋一片空白。

而就是這一怔間，騷亂現象像踩了煞車般即停，所有東西都掉回地面，平靜得像是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。

教室裡只剩下孩子們的哭聲和鐵櫃砸落嗡嗡的回響，空氣中還殘留恐懼的餘味。

後來發生了什麼，諾爾里已經記不清了。

－

那天之後，諾爾里的人生改變了。

同學們用異樣的眼光看她，在背後議論；她試著向莉德道歉，但莉德連看她一眼都不肯。她越是孤立無援，情況就越發變本加厲，後來甚至會有人在她的書包裡丟垃圾，往課桌隨意塗鴉，寫上怪物，畫了女巫。那些摺得歪歪斜斜的紙條散落在她的座位周圍，像無聲的控訴。

諾爾里不再去學校，甚至不再出門了。但流言蜚語並不因此而停止──它們迅速蔓延開來，從學校傳到整個小鎮。

小鎮裡的人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事情，他們無法理解，更不能接受。沒人能解釋那場騷亂的根源，只能用「異常」和「不祥」來形容。

「你聽說那件事了嗎？」

「她是什麼東西？那是巫術嗎？」

「最好離她遠一點！」

傳聞像毒蛇般竄入每一戶。諾爾里成了眾矢之的，她的家人也跟著被偏見所影響。那些鄙夷的目光和背後的讕言像一道無形的圍牆，將她囚禁其中。

盛夏的蟬鳴在窗外喧鬧，像在譏笑她的孤獨；陽光那樣炙熱，卻無法再驅散心頭的陰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