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 向平225年,諾爾里 ——「劇變」
「你知道你的天賦可以產生多少價值嗎?」男人的眼神澄澈透亮,他遞過來的名片上寫著梅爾。
過去這一年裡,諾爾里的父母找過各式各樣的人來家裡,當然也不乏一些使用民間偏方或是神魔妖術的人,但可想而知,沒有人有真正的解藥;但這幾個西裝筆挺的陌生人,這些來自「拉瓦研究機構」的人,他們談吐得宜、邏輯清晰,給人穩定可靠的感覺,最重要的是沒有用奇怪的儀式試圖解決問題。
他們好像是真的知道答案,似乎只要跟著他們走,所有的問題都能解決。
當梅爾介紹完他的來歷和願景,諾爾里很快就做了決定,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說服,還是只是厭倦了現在的生活。她的父母也沒太多猶豫,甚至有些急切地將女兒交給對方。
灰色轎車緩緩駛離,諾爾里透過車窗最後看了一眼她的家,窗外的景色迅速倒退成模糊的線條,心中對未來的想像化為一縷縷細絲,逐漸在腦中纏繞成結,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對未知的焦慮與迷茫。
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離開這個小鎮,離開自己熟悉的一切,儘管那一切都已經變了調。
車輛顛簸的晃動,每當諾爾里和車內鏡裡的梅爾對上眼,他總是會瞇起眼對她微笑,這樣的笑容讓諾爾里感到舒適。
她低下頭,鼻腔裡充斥著令人安心的薰香,緊繃的神經得到緩解,諾爾里在柔軟的座椅上酣然入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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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確定時間過了多久,諾爾里醒來時已經被移到了全新的環境,她不知道自己在車上有睡得這麼沉,竟然毫無察覺。
周圍是一間乾淨樸素的房間,天花板上掛著一盞簡單的白色燈,散發出柔和的光芒,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。
房間裡沒有其他人,諾爾里試圖下床,但很快發現手腕和脖子被一種奇怪的裝置束縛住。她左顧右盼,開始想像門後出現的會是什麼樣的人;或許是一位科學家,向她解釋所有的異象;或許會有老師教她如何控制這個能力;或許是醫生告訴她,這是一種可以治癒的疾病。她的思緒飄忽不定,直直地盯著那扇門。
門鎖的喀答聲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一個身著白袍的男性走了進來,後面是一個推著器材車、同樣穿白袍的漂亮女性;白袍男子步伐穩健而凜然,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,也沒多說半句話,他毫無預警地開始檢查諾爾里的身體,翻看手臂、拉開眼皮,甚至檢查了她的牙齒,然後說了一堆她聽不懂的術語。就像獸醫在幫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動物看診一樣,這讓諾爾里感到不安。
那名漂亮的女性將器材車推到床邊,和男子交換了一個眼神。她來到諾爾里身邊,在視線交會的瞬間她透露出一縷深沉。
「等一下抽血可能會有點不舒服,你要忍耐一下喔。」她用輕柔的語氣安撫眼前的孩子,優雅的舉止跟溫柔的態度都和上一個人截然不同。諾爾里似懂非懂的點頭,這個地方跟她想的不一樣,不過或許也不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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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錯了。
才過了僅僅一週,對諾爾里來說卻是痛苦而漫長,她壓根沒想到自己離開家,為的就是來這裡被當成小白鼠一樣囚禁;拉瓦為了得到研究成果幾乎毫無底線,每日例行的抽血已經不是大事;這裡的研究員們會用殘酷的方式試圖驅策她的能力。他們揭開她過去的創傷,模擬曾讓她情緒失控的經歷來刺激異能反應,曾有幾次甚至用電擊的方式進行測試;期間她也服用、注射過不少不知效果為何的藥物。
她的生活被限制在那間潔白的小房間裡,只有在被帶往其他實驗室時才能離開。而每次離開,她都必須戴上那個奇怪的裝置——抑制器。拉瓦的人告訴她,那是為了防止她的能力失控。
這裡沒有學校,沒有玩伴,只有重複不斷的測試與冷漠的視線。
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折磨讓諾爾里幾近崩潰,在這裡的生活不及她的期待,就連正常也稱不上,她已經不記得多少次在夜裡哭著想回家了。唯一讓她感到一絲人性的,是每天早上來為她抽血的那位研究員。她總是輕聲和諾爾里聊天,用微笑掩飾一切殘酷的現實。她說研究員不能透露自己的姓名,但最後還是悄悄告訴諾爾里可以叫她席莉。
席莉從不談自己的事,只偶爾提起研究所裡的瑣事;誰打翻了實驗樣本,誰總遲到,誰又故意在會議上惹人發笑。
她也會教諾爾里一些「這個年紀需要的知識」,像是基礎語文和算術。更多的時候,她談的是生物構造、藥物作用原理——那些原本不該是小孩需要懂的東西。
但諾爾里聽得很專心。
在這個白色牢籠裡,席莉的溫柔是她僅存的一點慰撫。諾爾里不知何故,卻也從沒多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