空氣瀰漫淡淡咖啡香，燈光映照在客廳一隅，溫柔而平和。兩人在沙發裡互相依偎，難得放空思緒，沒有案件和證物，不是共事關係，只是一對普通不過的佳偶。伊芙摩娑著緊套著指節的訂婚戒，依戀與安穩藏在每一幀動作。

 

她的頭靠在他的肩上，髮絲輕蹭鬢角，疲憊的眼神轉向戀人，臉上卻是久違的笑；不知道有多久沒有看見這般如烈日、曾照暖世界的笑容，一瞬恍神，才想起自己有多喜歡、多重視這份暖意下的靈魂。

 

「特偵小隊的成員已經選定了，」影劇還在面前播放，但伊芙無心觀看，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，白淨的手多了一點細碎的傷疤，那些是她努力過的證明，是藏著鋒芒的歷史。「任務結束之後，我應該能晉升個警正什麼的吧。」

 

喬瑞克寵溺地輕揉她的髮絲，相擁得更緊，只是淡淡應聲，卻聽得出堅實的肯定。她笑了，笑得他心頭一緊，攢緊的手心微微出汗。

 

「要不是你的幫忙，我走不到今天這一步。」

 

-

 

陰雲藏抑天光，霧灰的天尚帶一點藍，在這座城市已經算是好天氣了，就像是幅暗示的好預兆，手機裡彈出訊息，寄件人被備註上一個愛心，簡短的內容宣告還沒到來的勝利。她邀約任務結束後的慶祝晚餐，甚至在訊息的尾端加了幾個笑臉和香檳的符號。

 

簡單回覆過後，轉手已經預約了她喜歡的餐廳，想像著今天過後一切回到正軌，他證明了自己還是那個披靡的神探，仍能恪守在乎的一切。

 

但幾個小時後，接到的卻不是凱旋的消息。

 

冷雨擊打窗戶，水滑落窗沿，每一記悶雷都彷彿貫穿心臟。他掀開那層薄薄的白布，手指顫抖得幾乎無法抓住邊角，不敢相信再次見到戀人會是這樣的光景，沉靜的軀體橫陳在不鏽鋼桌上，胸口那道駭人的彈痕凝著紅褐色的血跡，發白的唇微微張開，那些來不及說的話永遠噎在了喉頭。

 

喬瑞克站著愣神，在觸碰到那雙發僵潮濕的手的一瞬，彷彿墜入深淵，苦痛如藤般從腳底向上攀延——他的伊芙，直到她冰冷的躺在面前，當頑強與活力被狠狠剝離，才發現這副小小的身軀是多麼脆弱。

 

難道他的推斷是錯的？調查、攻堅，行動計畫他並非沒看過，甚至經手參與謀策，理論上不可能出錯，事件落幕得詭異，特偵出勤以失敗終結，小隊全滅，所有的計畫文件都被封存，片段記憶跟曾撇過的資訊鑽入腦海，想不起是哪一段的紕漏。

 

或許他的猜測從來都不在正確的道路上，那曾一閃而過的念頭重新浮現，這不合理，他不可能看不出來，除非這一切從頭就是錯的。想方設法撈出的資料僅僅是幾張警軍的任務報告，伊芙的死被闡述為一場失敗的行動，那些不符實情的說詞和明顯偏離的解釋怎麼看都像是封口的手段。特偵小隊的殉職是被他們誓言效忠的體制出賣。

 

真相如同重槌壓迫胸腔，每一下呼吸都隱隱刺痛。怎麼能毫無察覺，是他的執著、對謎底的貪婪欲望造就如今局面，把珍視之人拖進汙濁。依稀記得那天沙發上的交談，那句話成為惡語呢喃，使人窒息。

 

「要不是你的幫忙，我走不到今天這一步。」

自責與不安在腦中迴響，所有謀略與誇讚所致的成就如今蕩然無存。若這是接近真相的代價，他寧可蒙去耳目。

 

伊芙，如同名字所蘊藏的涵義——夏娃，她的命運似乎也終該如此，觸犯禁忌，招致災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