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 向平229年,雪玓 ——「解套」
期限將至,空氣像靜止的湖面,平靜得令人窒息。
爸爸坐在客廳的舊沙發上,眼神空洞地望向落地窗外。他瘦了一圈,鬍渣蔓生,左手那截被包紮的小指看起來依舊滲著血。
「小雪……」他聲音低得像風,「你會原諒爸爸的吧?」
雪玓站在他面前,他緊緊抓住她的衣袖。
她從來都沒有怪過爸爸——爸爸是最努力的人,明明承受那麼多,還在她面前努力撐住笑容,湊出錢讓她能繼續上學。
錯的是這個骯髒的世界,是那些貪得無厭的施暴者,還有家裡那個無能的女人。
爸爸做的每一件事,都只是想要保住這個家。
門鈴響起,爸爸顫抖的雙手扭開門把,熟悉的身影一湧而入。為首的人還沒開口,就一腳踹在爸爸的胸口,把他壓回沙發裡。
「好久不見,債狗。」
雪玓就站在門後,手裡那瓶事先調配好的化學溶劑,在話音甫落時便招呼上他的臉。
男人踉蹌後退,雙手捂著燒紅的臉,疼痛得大叫。趁著這片混亂,雪玓掏出藏在背後的草鐮,朝站得最近的同夥衝過去,刀刃乾淨俐落地劃過頸動脈。
鮮血噴灑如泉。他倒下前發出一聲短促的咳嗽,雙眼圓睜,像是完全不敢相信出手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。
雪玓沒停。她迅速轉身,掃視尋找下一個目標,但嬌小的身形沒有為她帶來優勢。另一個男人一把將她抓住,「你這死丫頭——」他扯緊雪玓的頭髮,她往後踉蹌,粗壯的手臂環架住纖弱的頸。
她幾近窒息之際,爸爸揮起地上的花瓶狠狠砸往那人後腦。他失去平衡並鬆手,雪玓立刻抽身,手中緊攥的草鐮划向咽喉。
鮮血濺在雪玓因缺氧而漲紅的臉頰,她站在血泊中央,注意力落在最後一人身上。
他滿臉潰爛,在溶液中打滾讓他的苦痛更加劇烈,像條離水的魚,不斷哀嚎、抽搐。
雪玓走近,一步步踩過血水,裙角濕透、鞋跟發出黏膩的聲響。她幾乎沒有猶豫地揮下草鐮,一聲悶響,歸於寂靜。
「這不行……不行……,不可以……」角落細碎的呢喃此時變得鮮明,母親發抖的手揣著手機,微弱的鈴聲傳進雪玓的耳畔。
她要做什麼?聯絡誰?報警?這毫無貢獻的賤人要在這種時候背叛?
行動比思考更快,雪玓隨手抄了個鈍器直擊母親的腦門。她倒下前最後映入眼簾的,是雪玓厭惡至極的表情。
—
他們把四具軀體拖進浴室,她說服了很久才說動爸爸。尚留餘溫的屍體安妥的堆疊在浴缸裡,被精心調製好的溶液泡著,漸漸腐蝕。雪玓笑得自然而燦爛,像是剛完成一份家政作業。
「沒事的,爸爸,已經沒問題了。」
雪玓不知道用什麼方法處理得毫無痕跡,家中的空氣只剩淡淡的漂白水味和植物清香混雜。
而後的日子顯得陰鬱而壓抑,爸爸的精神狀況越來越差,甚至閉門不出,整天把自己鎖在房裡,不吃不喝,也不再說話。雪玓本以為他只是需要時間調適。
書房的門半掩著,他穿著體面,垂在樑下,木椅倒在一旁。
那具搖晃的屍體仍催眠般吸引她的視線,她輕輕撫著已然冰冷的肌膚,翻看那隻失去一段指節的左手。她不理解……沒了債主、沒了壓力,她解決了一切,那個拖累他們生活的女人也消失了——為什麼他要離開?是她做得不夠好嗎?她辜負了爸爸的指望嗎?
她深愛的父上,跌落神壇,成為冰冷的軀殼。那她呢?今後該何去何從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