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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 向平232年,艾許 ——「罪孽」

嘿,不確定你是不是還在使用這個號碼,

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種時候突然想起你。

我還在為你的突然消失生氣嗎?或許吧,

但你想敘敘舊的話,我還住在這。


艾許已經不記得多久沒有收到那組號碼發來的簡訊,當盯著那段縮限在方型框架裡的文字,他不確定自己應該開心還是憂慮。訊息不長,但可以感覺得到當中的溫度,梵因不再像以前會在句尾加上表情符號,不知道是因為穩重了,或是彼此生疏了。


那則短訊被反覆打開好幾次。艾許捧著手機坐在沉暗的房裡,螢幕的亮光照出他臉的輪廓,塵封的記憶重重地壓在心口,悶得發疼。他壓抑了多年的孤獨只因一封簡單的訊息就動搖,他太久沒有一段深刻的關係了。那種被人惦記、被人呼喚的感覺,每每多讀一次文字,就像被泥沼包圍,逐漸淪陷。當他回過神來,手上已經攢著家鄉的單程車票。


車廂搖晃,窗外的景色逐漸變得灰濛,離記憶中的那座城市越來越近,艾許的心情就越來越不安,他甚至有點後悔如此衝動行事。他縮在座位裡,半張臉埋進衣領,才驚覺自己離開了太久,忘記了這裡有多冷、多常下雨。


回到那條大街,景色已不再是熟悉的模樣,街道變得更繁榮、商店林立,那座公寓明顯被翻修過了,看起來整新。


艾許按下門鈴,鈴響發出吵鬧的噪音,還是那個活潑調皮的風格,他沒期待開門的會是那個年少的朋友,卻也因此多了一點笑容,他拍開外衣上的雨珠,把握最後整理儀容的機會。


應門的是梵因的妻子,艾許認得,他在社群軟體上看過她的相片,雖然本人看起來沒那麼年輕,但風韻猶存,梵因很幸運擁有這樣美麗的伴侶。


「嗨,呃……我來找梵因。」艾許的喉嚨有些乾澀,興許是因為緊張,他眼神游離,表現出明顯的不自在。「噢,我是艾許,艾許維爾。」他輕輕頷首,試圖削減對方的疑慮。


「梵因提起過你,你比我想的還更……年輕?」梵因的妻子邀請他進門,試圖寒暄幾句。那個詞像是一段鏽蝕的刀片削刮艾許的後腦,確實,和他的實際年齡相比,他的外貌顯得太過年幼。


「親愛的,你沒告訴我艾許是個小孩。」她在門廊大喊。屋裡很暖,還有淡淡的花茶香味。隨著往屋裡深入,可以很清楚地聽到梵因那已經滄桑的聲音在回應。「因為他不是--」


「他媽的什麼鬼?」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幾十年前,彼此早已記不清具體時間,對上眼的那一刻梵因的反應異常激烈,不,那應該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。「你是怎麼……啥?」


梵因蒼老了許多,已經不如照片裡那健壯的樣子,鬍鬚花白,沉靜的眼神中藏著疲憊;艾許能從他枯瘦的面容中嗅出不安。


「你怎麼變這麼老。」沒等對方理清頭緒,艾許自嘲般的笑了笑,接著梵因也笑了。


那一笑讓他知道梵因其實沒有變,他深埋已久的那些罪疚跟不祥,好像都能跟他坦白,所有說不出口的話在這一刻決堤。他們聊了很久,窗外雨聲斷續,從過往的回憶談到分別後的生活,把彼此沒參與到的人生都補齊了。


梵因的話變少了,變得頻繁地咳嗽,他的妻子會為他倒水、擦拭皮膚,每當這種時候,他的老態便顯得更加昭著。「艾許,」他聲音孱弱。「我很高興你回來了。」


簡短的幾個字如同一記悶雷,複雜的情緒湧上思緒,他後悔沒有早點來看他、後悔當初不發一語地離開,就因為這一句話,彷彿他流浪的這幾年都是一場虛幻。

他們的手互相交疊,似是在確認最後的餘溫。梵因睡著了,那種安穩、深沉的睡。


他的妻子說他本就體弱,但艾許知道他僅存的一點生命是被誰帶走。他就這樣看著梵因安詳的臉,直至清晨。


離開前,他把那張合照留在梵因的枕邊。


晨霧侵襲著體溫,艾許在濕滑的磚道上緩慢走著,思緒紊亂。那種罪惡與離別的感覺像被封在胸腔,本以為不會流下的淚水在這一刻才終於潰堤。


不知為何,雨總是會在心情鬱悶的時候落下,這城市本就多雨,但時機實在太矯情。艾許靠在小巷牆邊,什麼也不想思考,只是靜靜地望著天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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